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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旧文搬运][露中]Psychoanalysis-心理咨询7

原本拥堵在心中的万千情绪突然烟花一样地爆炸了。

王耀措手不及之下,就连那些五色缤纷的尾巴都没能抓住,五指之间只有凉风一样的触感猝然掠过。

这种恍若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的强烈失落感使他全无来由的暴怒,王耀骤然上前一步,一把揪住了伊万的衣领——尽管二十秒之后,他就会颓然松开手,并且质疑那股惊人的力量是从自己身体的哪个角落里渗漏出来的——可王耀此刻竟然将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男人,结结实实地按到墙上去了!

伊万没还手,而是将几欲出口的“嘶”声咽回腹中。他先是听到耳后传来一声闷响,延迟了几秒之后才感觉到后脑的疼痛。王耀的手劲可真不小,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按下口袋里手机上的紧急通话,喊大约是在隔壁房间的托里斯过来帮忙比较不容易出差错——他可不想在没有监控的房间里同自己的病人搏斗。可等伊万眼前的模糊晃动的景色和他本人一样迅速冷静下来,等他能够借着距离的便利看清王耀咬紧的两腮,看到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哀而泛红的眼角,他又毫无原则地摸摸将伸进口袋里的手收了回来。

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毫无原则什么的。

顶多被揍一顿……

可他的眼睛真好看。那里面,被黑色牢笼锁住的自己的身影是如此清晰,因此就好像是含着飞萤的琥珀一样。

真想吻他……如果自己此时能够越过压制在脖子上的那只手,能够触碰到他紧绷发白的嘴唇的话,就能小心地将它们舔回红色了——

——除非他自己也跟着疯了。

“这是我的工作。”伊万顺从对方的力道靠在墙面上,因为被领子勒得难受,他发声起来有些艰难,嗓音也干涩发哑;可他仍旧笑得游刃有余,“您花钱让我来做这个,您给出线索……不如说您给出答案,我来分析给您听。这是个大部分时间里相当讨人厌的活计……我是说,人们听到错误的分析总会愤怒,可听到正确的呢,会加倍的愤怒。”

王耀显然是听进去了。随着他松开手的动作,伊万一边鼓动着胸腔大喘了几口,一边暗自心想:这可真像是一场危险又刺激的驱魔仪式。好在理智的王耀并没有离开他的身体太远,并且已经赶回来接管这一切了。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王耀用和自己大战了一场的疲惫声音说道,他随后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,坐倒回椅子上,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脸。

王耀将头埋得很低,“让我稍微冷静一下。”


伊万犹豫了一瞬间,然后脚步稳重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,又拿过手边随便什么文件来翻阅。王耀需要这个过程才能真的好转,伊万在心里对自己重复道,此时此刻毫无疑问是最困难的时候,只有让他挺过来……可该死的,为什么自王耀走进这扇门开始,自己就不能让他好过些呢?有没有哪一天,自己能看到王耀一脸轻松地敲门进来,两个人随便聊些什么令人愉快的话题而不是死掉的人或者消失的人,然后再让他带着笑容开车回家去呢?就这样,每听到老钟重响一声,伊万都顺手将文件往后又翻一页,可直到那天最后,他也不知道这无辜无罪的几张白纸上写着什么字。

“你说得对。”王耀终于开口了,伊万觉得那只锁着自己脖子的手到现在才放松下来,一涌而入的空气差点令他窒息了。“你说得对……你说得都对……可我需要点时间想想。”

伊万急忙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,可惜今天的疗程确实已经结束了——甚至还超出了十几分钟。

“你说的我都知道了,但是还没有想通……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。”等伊万察觉此路不通,想要找其他合情合理的借口来挽留时,王耀已然雷厉风行地穿戴好了西装。伊万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如何,可那分明就是一件纯黑的铠甲,好像王耀只需要穿上它的时间就能变成一个完全冷静专业、不将情面的家伙,可那根本不像他。

“我可能还需要很多时间来想通,但也许不是今天。”王耀为了他句子中两个含糊不清的用词皱了皱眉头,“湾湾……我妹妹还在家,太晚回去她该不放心了。”

有家人在的话,王耀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伤害别人或者自残一类的事情,至少这一点伊万是能够确信的。他伸手在王耀的肩头重重握了一下,然后默不作声地为他拉开了门。

伊万目送王耀离开诊所,然后撩开半边窗帘,远远地看到他先是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,没走两步又将车钥匙放回口袋里。王耀站在花圃附近低头摆弄了几下手机,结果没出十分钟就有一辆全黑的Uber停在了街对面。伊万一直沉默地注视车辆绝尘远去,然后毫无预兆地狠狠一拳砸向墙壁。


“您又来了。”

“客户上门,对布拉金斯基先生来说应该是件更值得高兴的事情才对。”

“可惜我不是个商人,尽管我因为另外的理由为此感到高兴。”

白金发色的男人挑了挑眉头,一边把碍事了的衬衫袖口往手肘处卷。今天的天气好得吓人,伊万于是展开双臂好同时将左右两边的厚实床帘向各自那一侧拉开。阳光“哗——”地一声铺洒了他一身,棱角分明的肩胛因此透过单薄的衣衫有力地拱起。

“道理就是心理医师有权利任性?”

王耀的语调微微扬起,透着活泼的调侃就好像跳跃在琴弦上的乐音。

他的确在好转,毫无疑问。伊万在心中默念。他自己似乎也像是正准备痊愈的病人,从内而外爆发出全新的活力和愉悦。比起“是我又治好了一个病人”,“王耀就快要远离病痛折磨”这样的认知更加有力地回荡在伊万的胸口,震得他宽阔的胸腔都在发颤——那也许是自己正发出无声的大笑。

“就增长了我的眼界这一点,生病偶尔也是一件颇有帮助的事情。”王耀一边在他的专座躺下,让熟悉的消毒水气味萦绕过来,一边继续闲聊道。他心情好的时候总喜欢多说几句,在发现自己的医师似乎对此很受用之后,就逐渐演变成了想让对方心情好的时候便多说几句。

“您是说对我们这类人?”

“不全是……谢谢,”王耀用勾起的食指关节碰了碰伊万送到他手边小桌上的茶杯,示意他领会了对方的好意,“对你们这个学派。”

“那之前呢?”

“和绝大部分不了解的人想得差不多。”

“——Sex and dirty?”

“——Sex and dirty。”

异口同声带给他们新的共同点,和伪装出来摆放在书架上的书籍、信纸一类的不同,这种隐秘又微小的细节给予了两人发掘的快乐。伊万开始大笑,而王耀则是沉静地勾起嘴角。

“你想通了?”

“我想通了。”王耀仰面朝天,窗外被树叶滤过的斑驳阳光横移到他的身上,然后再以一种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切割过他“破碎”的身体。“我决定让这些事彻底过去,我和那几个孩子约定过的,生活只会越来越好,我不能言而无信再叫他们等下去了。”

伊万绕到躺椅后面,那里是他最喜欢的位置。

“我过去总觉得生活其实是很艰难的。因为总有困难的选择等着你去做,而被放弃的东西就只有彻底遗忘才不会感伤。”王耀伸出一只手来,手心朝上落在右眼上。只是一个挡住刺眼阳光的小动作而已,伊万却觉得很好看。那具身体躺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很好看,王耀嘴角的温柔微笑很好看,割据在他半伸展的躯体上的黑白光影也很好看。

“大体上都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吧。所以没有怨天尤人的时间,既然还有未尽之力,就算是我也会再努力挣扎一下。逃避不了的过去,就一并背起来前进;难过的回忆,就和着泪咽下去。一切都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
还有那双眼睛,最不能忘记的就是那双眼睛——它们颤动了一下,像是投落在潭水中的秋叶的影子被风惊扰地荡漾开去,波纹一直晃到人心里。

王耀说着说着,忽然感到自己上方一暗。还没等他扭过身爬起来,自己就被脑后侵袭而来的巨大阴影完整地笼罩住了。

“你决定好起来了?”

耳边传来带着湿热气息的热忱的询问。

这大概又是伊万的什么小手段,一点催眠术之类的玩意。王耀于是点了点头,“虽然偶尔也会忘记自己刚说过的话,不过我会努力复健……”

鼻尖上掠过生物特有的富有生机的触感,而在那一星半点的体温微微下压之前,王耀便已经不再说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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